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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眼神,沈玉前世見過很多次。

但卻從不曾仔細打量過他。

此時看著他,才發現他即使是躺著,身材也比同齡人高大矯健很多,只是露在外面的半截雙腿上纏著紗布,上面滲出一大片血跡,看上去觸目驚心。

那兩箭,一支射在他的后膝蓋,一支射在大腿,現如今都被雪叟拔了出來,丟在旁邊的桌子上,帶著血和肉。

可他卻渾然未決,只是盯著她看。

就仿佛,那兩支帶著倒鉤的箭頭,不是從他身體里生生挖出來的。

沈玉眼尾的余光掃過那帶血的箭頭,眼珠顫了顫,強提勇氣迎上他的眼神。

大齊人杰地靈,瀛洲城的美男子數不勝數,斯文俊雅的有,溫煦和美的有,威猛健碩的有,禁欲矜持也不少。

可與他相比,終究是差了點意思。

他是那種濃墨重彩的俊美,臉龐的輪廓就像是拿刀雕出來的,五官是一種極其張揚、又極其冷硬精美。但凡他出場,旁人都只能成為陪襯。

尤其是那一雙眼,更是深邃無比,宛如星野。

時隔一世,沈玉再看到這雙眼睛,不由淚如雨下。

“王爺,你......找我?”

她緩緩上前,整個人在顫抖。

心疼、愧疚、夾雜著悔不當初,和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,前世的事情一股腦涌上來,她想道歉、想說自己已經不愛三皇子了,想說會好好珍惜他,到最后卻一句都沒說出口。

床上的男人從她進門就看著她,看了很長一段時間,這才掃了眼前頭,道:“你們都出去,本王和她有話說。”

他的嗓音沙啞、低沉。

明明沒什么表情,但給人一種不可忤逆的壓迫感,就連長公主都只是微微皺了皺眉,起身離開了房間。

沈縉和一眾御醫,也都退了出去。

“你也暫時出去。”

戰云梟看向雪叟。

雪叟的目光緩緩從銀針上轉移到他臉上,像是失了神一樣。打量他許久,這才起身,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房間,順手帶上了門。

屋里只剩下沈玉和他。

風被合上的門卷進來,吹得蠟燭搖晃了一下。

沈玉看著他,莫名的,心臟緊繃了起來,有些緊張,“你......想跟我說什么?”

許是心頭沉了太多愧疚,她說話的語氣變得很軟。

床上的人微微錯愕了一下,眼底浮現出一絲絲疑惑,隨后眉心微微皺起,似在思索自己是否看錯了人。

之前的沈玉,對他厭煩至極,哪次見面不是惡言傷人,大呼小叫,比對待街上的叫花子還不如?

很長一段時間,他心里都在想,她大抵是想要他死,才會開心吧?

剛剛叫她進來,不過就是內心執念作祟,想要見她一面,確定她是否真的還活著。再就是想問問......

看了她好一會兒,他才沙啞道,“你過來。”

沈玉走上前去,蹲在他的床邊,和他面對面,想要伸手去撫摸那眉眼,手抬起來卻又生生忍住,問道:“你感覺怎么樣了?”

她壓著眼淚,但嗓音卻止不住地顫抖。

他眼底的詫異更深了。

她難道不該說,“你怎么還沒死”嗎?

但那雙杏仁眼當中,擔憂卻是真真切切,還夾雜著一股濃烈的愧疚,真是叫他大開了眼界,仿佛太陽打西邊出來了。

她醒來,怎么跟變了個人一樣?

男人微微凝眉,最后看著她問道:“沈玉,那日你約我去燕南山,想跟我說什么?”

沈玉看向他,見他的眼底幽深似海,許多情緒百轉千回沉沉浮浮,她便明白,他什么都知道,只是等在這里,想看看她怎么說。

前世,她把他當傻子,以為他什么都不知道。

可現在卻覺得自己當時真是愚蠢得過分,他不滿二十就能位極人臣,又怎么會連她那點兒小伎倆都看不懂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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